珠峰攀登季:路更凶险了,夏尔巴人也开始离开
作者:小雨
攀登珠穆朗玛峰,欧博是无数登山者的梦想。但每年最先开启珠峰攀登季的,并非这些征服极限的探险者,而是一群被称为“冰川医生”的夏尔巴人。
3月18日,8位冰川医生抵达海拔5364米的珠峰大本营[1]。他们是攀登技巧最精湛的夏尔巴人,每年都会在珠峰最凶险冰川之一——昆布冰川,用缆绳和梯子开辟、修复登山路线,为后来的攀登者铺路。由于昆布冰川每天都会移动约一米,固定绳索和梯子的锚点极易松动,因此冰川医生将在此坚守三个月,持续检查并维护路线,尽可能确保攀登安全。
在昆布冰川工作的冰川医生 © 萨加玛塔污染控制委员会(SPCC)
夏尔巴人世代生活在喜马拉雅地区。他们不仅共享着“夏尔巴(Sherpa)”这个姓氏,欧博娱乐也拥有强健的体魄与卓越的高海拔环境适应能力。
自1953年人类首次登顶珠峰以来,这个高山民族就常以“珠峰向导”的身份出现在登山者的视野中。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,商业探险公司甚至为珠峰攀登打出宣传口号:“永远有夏尔巴人陪在你身边。”
这绝不仅仅是一句广告词。为了给客户创造最大的登顶机会,夏尔巴向导不仅要制定攀登计划,还要负责搬运物资,并在雪山上搭建帐篷、铺设绳索,甚至在极端环境下为登山者提供后勤支持。可以说,没有夏尔巴人,就没有现代的珠峰商业攀登。
虽然是“天生的登山者”,但大批夏尔巴人选择从事攀登业的一个直接原因是贫穷。珠峰向导是尼泊尔收入最高的职业之一,每位向导每年可获得约100万尼泊尔卢比(约53500人民币)的收入[2]。虽无法与商业探险公司与代理人的收入相比,欧博allbet但这已经是尼泊尔全国人均收入的十余倍。在这个原住民部族中,一位向导常常需要养活全家人。
登珠峰,更凶险了
在攀登世界第一高峰的路上,死亡随时相伴。
据统计,自1920年代至今,已有340名登山者在挑战珠峰时丧生。其中,夏尔巴向导占了约三分之一[3]。对他们来说,想要获得“高收入”,只能承担高风险。
如今,另一因素让这份高危职业更加风险重重——气候变化。
全球气温每十年上升约0.2摄氏度,而喜马拉雅地区的升温速度更是高于全球平均水平,欧博百家乐每十年平均升温0.3摄氏度[4]。
随着气温上升,冰川加速退化,昔日终年积雪的山峰正在裸露出黑色的岩石。如果以当前的气候政策推算,到本世纪末,全球将会较工业革命前升温3摄氏度,而喜马拉雅东部的冰川则会因此减少三分之二。
这些变化正在重塑珠峰攀登的风险版图。
在39年时间里,珠峰绒布冰川退缩了近300米。© 绿色和平 / John Novis
积雪融化,山石裸露在外,登山者们装配的“冰爪”却并不适合在岩石上行走,因而更容易坠落山崖。同时,变薄的冰川使其周围和下方的山地变得松动,融化后变小的冰峰也常摇摇欲坠。近年来喜马拉雅地区的山体滑坡、冰崩、雪崩与山崩变得越发频繁[5]。
对富有的商业登山者来说,他们可以花钱购买更先进的装备,甚至在危急时刻雇佣直升机撤离。但对夏尔巴人而言,这些灾难只是不断放大的生存风险。
冰川医生们必须更加频繁地穿行于昆布冰川,为攀登者寻找或修复安全路线。虽然他们训练有素,但面对昆布冰川上日益不可预测的冰瀑、冰塔和冰裂缝,经验有时也无能为力。
2014年,珠峰发生了现代登山史上遇难人数最多的冰崩山难,而全部的16名死者全是正在铺设攀登路线的夏尔巴人。
去年五月,向导纳旺·夏尔巴(Nawang Sherpa)因拒绝抛下身体状况恶化的客户而丧命珠峰。他的客户曾不顾他的一再恳求,在高原反应严重的情况下拒绝使用氧气罐冲顶[6]。
66岁的冰川医生昂·卡米·夏尔巴(Aang kami Sherpa)在退休时慨叹:山是我们的女神。昆布冰川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。我觉得女神在生我们的气。
冰川医生在昆布冰川修路 © 萨加玛塔污染控制委员会(SPCC)
离开雪山
在这条高风险、高收入的道路上,夏尔巴人几乎没有保障。商业保险赔偿极低,而尼泊尔政府承诺的福利基金至今未能兑现。一旦家庭的经济支柱在攀登途中伤残或遇难,他们的家人便将陷入困境。
由于气候变化加剧了向导工作的风险性,越来越多夏尔巴人认为珠峰攀登业的风险与收入不成正比。他们开始选择离开世代生存的雪山。
截至2023年5月,已有数千名夏尔巴人离开喜马拉雅地区,移民至美国、欧洲及澳大利亚等地。其中,少数夏尔巴人仍从事登山业,大多数则选择安保等更加安全的职业维生。
“大多数珠峰向导都不希望自己的后辈以此为生”,尼泊尔首位女性国际登山向导达瓦·扬赞·夏尔巴(Dawa Yangzum Sherpa)在一档播客中说道。
加姆乔·夏尔巴(Jyamjo Sherpa)的经历就是一个缩影。加姆乔·夏尔巴的祖父曾为有记录以来最早登顶珠峰的登山队——丹增·诺尔盖(Tenzing Norgay)与埃德蒙·希拉里(Edmund Hillary)的队伍提供过攀登协助,他本人也是从业多年、经验丰富的向导,在珠峰带领过来自世界各国的登山队。
然而,当被问及是否希望儿子“子承父业”,加姆乔坦率地回答他不希望正值壮年的儿子成为珠峰向导,因为“生命很重要,而最近每年都有人在这里失踪、遇难。”
加姆乔·夏尔巴(Jyamjo Sherpa) © 绿色和平
对夏尔巴人来说,珠峰不仅是一座山,更是一种信仰。他们视雪山为“秘境(beyul)”,相信雪山周边的山脉、森林与湖泊是神灵的居所。在他们眼中,珠峰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世界女神。因此,每次攀登都是一次朝圣——他们不仅在攀登全程都带着对珠峰的敬畏之心,还会在攀登前后举行仪式,祭拜山神。
夏尔巴人离开雪山的选择充满无奈。但如同夏尔巴族人类学学者帕桑·扬捷·夏尔巴(Pasang Yangjee Sherpa)所言,“我希望国际社会看到生活在这个地区的夏尔巴人......从他们的角度来看,他们的家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。认识到其中的悲伤和苦楚。但也对未来感到激动——希望我们可以共同推动改变,为我们的下一代创造新的可能。”
参考资料
[1] 萨加玛塔污染控制委员会, SPCC (2025)
[2] Pokhrel, M. (2023) Widows of Nepal’s sherpa guides fear rising climate-fuelled risks, Context.
[3] 数据来源:Himalayan Database
[4] 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,IPCC. (2019). Special Report on the Ocean and Cryosphere in a Changing Climate. 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.
[5] Nabi, H. (2024) Explained: How climate change worsens avalanches in the Himalayas, Dialogue Earth.
[6] Benavides, A. (2024) Here is Nawang Sherpa, Who Died on Everest Out of Loyalty, Explorersweb.